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渣肉的故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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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-10-25

  前不久,几个朋友在一起闲聊,无意间谈到现在那巴掌厚的猪肉肥膘如何处理,大家共同的看法是:除开熬油外,还是做成渣肉好吃些。猛然间,我想起了年轻时在面访当加工员吃渣肉的事情。半个世纪过去了,那个在现在看来似乎不值一提的小故事让我百感交集,母亲那浮雕般的伟岸形象再一次在我脑海里回放。
  一九六八年,我从分水中学辍学回乡,生产队长出于对我这个“知识分子”的厚爱,安排我到面坊去当加工员,“脱产”为社员打米推面。那是个“肥缺,”不但可以不去面对脸朝黄土背朝天、一背太阳一背雨的艰苦日子,而且全月满勤,工分一天不少。另外,队长还额外开恩:生产队给加工员提供一顿晚餐!换句话说,就是在面坊偷吃面条合法化。那年头,能够混一顿饭吃算是一种难得的享受,也是一份额外的收入。
  面坊需要两个加工员。我的搭档早在解放前就玩起加工小麦兑换面条的活计。他不但深谙此道,技术娴熟,而且辈分特高,我叫他“祖祖。”队长为了平衡两个人的关系,努力提高我的“地位,”以缩小我和祖祖的“落差,”决定面访不设“领导,”也不明确宣布祖祖是我的师傅,这样我就不会唯唯诺诺地以“徒弟”身份和祖祖相处。同时,队长还特别强调我是“知识分子,”一定要管理好财务——这等于宣布我是一个“实权人物。”说实话,实权不实权是小事,倒是在文革中那带有“四旧”色彩的“师徒”称谓才是我极不乐意的,因为都是凭工分给生产队打工,没有必要把关系搞得那么复杂。由于我初来乍到,一切都得从零开始。在“高辈分和高技术”的双重压力下,我不但要努力学习技术,很多时候必须“礼让”才行。
 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,生产队“特批”我们的宵夜开始了。“靠山吃山,”面条或者面块自由选择,数量不限,腌咸菜是首选佐料,这个东西我和祖祖两家都不缺。日久天长,我们两个大男人实在不是上厨房的料,有些吃腻了,总想搞点烹调创新。
  一天晚上,祖祖满脸笑容,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青菜叶子包包来,神秘兮兮地对我说:“今晚上我们来改善一下生活。”其时我已经闻到了渣肠子那特殊的香味了。接下来的几晚上,我们很开心地吃了几顿渣肠子煮面条的“高档”晚餐。
  祖祖身先士卒,做出了榜样,提前“出菜”了,这下该轮到我了。
  我回家高兴地向母亲汇报了我在面坊的美食享受。母亲看到我有一份好“工作,”还有好吃的,很开心。她叮嘱我以后要感谢队长对我的关照,还要多向祖祖学习技术才是。不待我开口,母亲早已猜到我要说什么。善良贤惠的母亲已经主动去坛子里抓取我想要的东西了。与祖祖出的“菜”不同,不但有香喷喷的渣肠子,还有秀色可餐的渣肉,足有一大碗。这下,我在祖祖面前可有“面子”了。
  有了渣肉,那腌咸菜实在是显得有些逊色,让它“靠边站”了。日子一天天过去,渣肠子或渣肉成了我和祖祖两个人的依赖。
  早饭和午饭我们各自回家吃,这晚餐的思维显得微妙一些。我和祖祖表面上是“平起平坐,”没有高下之分,但在生活细节上我必须占主动,绝对不能践行“要得伙计长,天天算口粮”的世俗规则。  更何况,祖祖在第一次用青菜叶子包了一回渣肠子后,第二次基本上就是一些渣海椒,他那宽厚的脸庞带着歉意,吐露出“正品”已经“缺货”的意思了。不但如此,祖祖时不时夸奖我母亲做的渣肠子和渣肉的味道就是不同,我当然明白他这句话的含义。时间一久,问题慢慢显现出来——我们家那坛子里头的东西同样是有限的,母亲不可能无休止的满足我们面坊两个人的需求,我也不好意思天天向母亲张口。
 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,母亲不再主动为我抓渣肠子或者渣肉,每一次都是母亲示意我:要抓你自己去抓。坛子里面的东西一天天在减少,我的压力也一天天加大。母亲无论直接看到或者间接知道我所做的事情,从来没有皱过一下眉,没有焦过一下脸,没有吭过一声气,没有愠怒,没有指责,更没有吵吵闹闹,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,只是偶尔和颜悦色地问一声:“祖祖对你还好吗?”
  一九六八年,正值全国人民沉醉于火热的“文革”之中,部分地区的大规模武斗硝烟未尽,“抓革命”在前,“促生产”属于第二位的事情,整个运动对农村的影响同样不可小觑。遇到正常年景,一个农民家庭一年有一副猪大肠到位就算得上是“槽头运好,六畜兴旺”了,那可是稀有之中的稀有。我们家不但有渣肠子,而且还有渣肉,是因为那年我们家一头半大的生猪因病不得不提前宰杀,母亲凭着高超的持家能力,经过精心加工,做成一坛让人羡慕不已的渣肉,成为队上一大奇闻。不用说,祖祖和很多人一样,知道我的“家底。”
  那渣肉可是我们家的“镇家之宝,”招待客人和填补油食的不足都离不开它。由于母亲有意对我“放水,”以致我和祖祖两个人就把那一坛“宝贝”处理了接近一半。母亲明察秋毫,心知肚明,却表现得异常平静,当时我太年轻,只是感觉到母亲还是“舍得,”没有为难我。待我慢慢懂事后,才明白其中的很多道理不是用“大方”两个字就能解释的。
  我在回乡之前,和很多“红卫兵战友”一样,眼看着离开学校、放弃学业、回乡务农成为定局,但还“赖”在学校坚持“停课闹革命,”实际上混一天是一天,迟迟不愿回到那贫穷落后的农村。农村不仅仅是贫穷,那些“犯错误开除公职”的在外工作人员的归宿也是在农村,足见农民的社会地位有多么低贱。一旦回乡,将永远告别那曾经充满憧憬和无限向往的分水中学。时间一天天过去,文革开展已经三个年头了,却始终听不到半点复课开学的信息。终于有一次,母亲一脸笑容,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对我说:“万一二天要回来做活路,你怕不?”看样子,母亲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这句话的。它包含三层意:一是只有回来,而是必须回来,三是回来很苦!这一句话看似平淡,却实实在在触到了我的软肋,叫我怎么回答好呢?
  母亲识字不多,不会做“政治思想工作,”那一句讨论式的话语,却远比那“广阔天地,大有作为”以及“热爱家乡、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”之类的政治口号中听得多,那是最珍贵和最朴实的声音,那是春风,那是甘露,让我倍感温馨,顿时感到一股暖流沁入心扉,我忍不住热泪盈眶。我觉得:能够在母亲身边劳动,再苦再累我也不怕!我想了想,终于鼓足勇气说:“只要有吃的,我不怕。”母亲未做肯定的表态,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。
  这时,母亲先前的笑脸却不见了,眼睛同样装满了泪花:那是对儿子敢于面对现实的勇气的认可和赞许;那是对儿子将要彻底失去学校生活的同情;那是对儿子跳出农门的希望彻底破灭的无赖;那是对父亲不但怀才不遇、儿子还要步其后尘的乖舛命运的控诉。其实母亲也是鼓足勇气才说出那句沉重的话语的。母亲深深地知道:儿子未来还有多少艰难险阻需要去面对和克服!坚强的母亲终究没有让她自己的眼泪流出来。那是在教育儿子;那是在鼓励儿子;那是在淬炼儿子;那是在给儿子做榜样!母亲用她那满是茧巴的双手揩干了我的泪水,只是平静而深沉地说了一句话:“乖儿,那么多农村人都过得去,莫怕!”我本来已经终止了的泪水又冒了出来。
  从小母亲教育我:任何时候都不许撒谎,母亲自己同样身体力行,做出榜样。渣肉的故事发生后,母亲完全可以叫我对祖祖说渣肉已经没有了,渣肉夜餐也应该早早收场。可她老人家竭尽全力,在那个艰难而特殊的环境下,努力兑现承诺我回乡务农“有吃的,”而且还把最好的东西无休止的满足我,以便我慢慢适应农村的艰苦环境,这不但是对我精神上的安抚,也是对我那时候枯瘦如柴的身体的特别照顾——娘肚子有儿啊!同时,也是为我在面坊能有一个宽松的工作环境做铺垫。母亲从来没有空洞的说教,没有夸夸其谈的大道理,总是那样坦率而含蓄,于无声处达到理想的效果。她老人家待人接物的优秀品质以及良好的家庭教育方式可见一斑。
  那一坛极其珍贵的渣肉,母亲不得不尽最大的努力去厉行节约,精心安排,以保证家庭的正常运转。我当时借着孝敬祖祖,只顾自己的感受而大手大脚的行为,给母亲不知增加了多大的负担。但母亲的态度却是那样的平静,那样的淡定,更是那样的大气。很可惜,对于伟大的母爱以及母亲那非同凡响的人格修养和处事风格,是我随着岁月的增加才慢慢体会到的,说具体一点,是现在才明白过来,一切都晚了。
  我凝视着窗外,天边铺满了绚丽的晚霞,那是母亲的“新居。”无尽的思念让我再一次饱含泪水,在母亲的遗像面前深深的三鞠躬。这,能够感恩吗?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谭 崇 民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二零一六年九月于分水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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